雨落时,檐角藏着旧时光
梅雨季总来得猝不及防。当第一滴雨珠砸在窗台,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怔,潮湿的空气里飘来熟悉的皂角香,恍惚间又回到了老屋的屋檐下。
那时候奶奶的竹椅总摆在堂屋门口,竹篾被岁月磨得发亮。每逢下雨,她就摇着蒲扇,看我蹲在门槛边用瓦片接雨水。雨滴砸在瓦片上溅起晶莹的水花,我数着“一、二、三”,奶奶便笑着往我掌心塞一颗陈皮糖,甜味混着雨水的清冽,在舌尖化开。
记忆最深的是某个暴雨夜,雷声震得窗棂发颤,我缩在奶奶怀里不敢睁眼。她轻轻拍着我的背,哼着走调的童谣,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,我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轻轻晃动。第二天清晨,门口积了小水洼,奶奶不知从哪寻来两片荷叶,做成一艘“小船”,我们蹲在地上,看“小船”载着花瓣漂向远处。
后来我离开老屋去城里念书,每次打电话,奶奶总说:“别惦记,家里好着呢。”直到某个雨天,我接到她病重的消息。冲进病房时,她枯瘦的手还紧紧攥着我小时候玩的荷叶船模型,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笑:“下雨了,别淋着……”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打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。我忽然想起最后一次陪奶奶晒梅干菜的情景,她佝偻着背翻动竹匾,絮絮叨叨说着:“多晒些,等你过年回来吃。”如今梅干菜的香气还萦绕在记忆里,而屋檐下的竹椅却再也无人坐了。
雨渐渐小了,空气中浮动着新泥的清香。我走到阳台,伸手接住几滴雨珠。冰凉的触感让我恍然惊觉,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牵挂,那些藏在荷叶船里的爱,早已化作生命里的绵绵细雨,润物无声。原来释怀不是遗忘,而是在某个寻常的雨天,想起时嘴角仍会泛起温柔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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