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老屋
“老屋翻新了。”电话那头,母亲的声音里夹着几分欢喜。“地板换了,墙也刷了,连你那间小屋子都重新布置过。”她说。我顿了顿应答,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。那老屋伴我三十年,如今竟也要“面目全非”了么?
周末归家,远远便望见那老屋的外墙被刷得雪白,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。门前那株老铁树倒还在,只是树下我年幼时刻下的“专属领地”记号,早被水泥抹平了。轻轻推开门,映入眼帘的地板亮得能照见人影,踏上去一股陌生感袭来,不复有往日的吱呀声响,倒是非常不习惯。“怎么样?”母亲搓着手问,眼里闪着期待的光。“好,很好。”我答。其实哪里好呢?在心里反问自己,那被油漆覆盖的墙面上,有我用铅笔偷偷画下的“杰作”,曾一度让我骄傲不已。厨房的门框上,还留着一年年量身高的刻痕,那是我成长的印记,而今这一切,都被掩埋在新漆之下。
我的小屋尤其变得厉害,书架是新的,床是新的,连窗框都换了。只有窗外那角天空依旧,灰蓝灰蓝的,悬着几片懒散的云。我坐在床沿,忽然记起这位置原是放书桌的,多少个夜晚,我在那张桌前伏案疾书。如今那张书桌早已不知去向,连同在书桌上奋斗的身影。
母亲兴冲冲地展示新装的橱柜,父亲则夸耀着新铺的瓷砖如何防水防滑。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,仿佛这翻新不止是对房子的改造,更是对他们人生的某种修正。此时,我才忽然明白,老屋之于他们,是日日相对的伴侣;之于我,却是封存的记忆。
晚饭后,我独自踱到后院。这里倒没怎么变,墙角堆着些旧物,其中竟有我儿时的木马,漆色剥落,马头歪向一边。我蹲下来,拂去上面的灰尘,木马轻轻摇晃,发出熟悉的“咯吱”声。这声音忽然撬开了记忆的闸门——夏夜纳凉,奶奶摇着蒲扇,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;冬日围炉,父亲修理收音机,零件散了一桌;雨天漏水的屋檐下,我踩着凳子接水,母亲在一旁焦急地递盆……这些记忆的碎片,原来一直蛰伏在老屋的每个角落。
老屋不过是个壳,记忆才是住在里面的魂灵。外壳如何变,里面的魂灵总会在某个角落,静静等着我们回去认领。
